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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國畫的陣容相當可觀,但看似沒有一個或者幾個領銜潮流的流派。就像天津的海河。海河乃九河下梢,及至成爲幹流之時,已離汪洋近在咫尺。故尚未形成自己的形狀乃至味道,便匆匆匯入大海。然而沒有流派,卻不等於沒有文脈。天津水墨的源頭恐怕無法象江浙一帶,那裏的每一城市,甚至一個小鎮的藝事,或許均可上溯元明清某一文人畫譜系之中。其實,天津現代水墨畫也有派,至少有土生土長的以劉奎齡爲源頭的“北派”,也有北平藝專舶來的孫奇峯、王學仲等人領銜的畫派。但即便如此,亦無法與西安畫派、江蘇畫派乃至廣東等地的社會主義時期的水墨畫派相比。不過,自八十年代以來,在中國風行的“實驗水墨”或者“前衛水墨”的領域裏,天津卻不乏重要畫家,甚至領軍人物,他們的創作活動有聲有色,在國內外都引起關注。
天津的畫家可能天生對社會宏大敘事沒有太大興趣,不少畫家在“慵懶”的日常題材和情趣中流連忘返。這或許和天津近代以來的碼頭、遺老乃至租界混雜的休閒文化傳統有關。因此,宏大、嚴整和悲情的敘事似乎在天津的傳統繪畫,乃至小說和通俗藝術中都無法佔據主流。
雖然自民國以來,天津的傳統繪畫代不乏師,可天津水墨畫的大模樣無疑是天南海北、諸家各派的混成雜交。這個雜交的歷史也凝聚了無數畫家的艱辛,也彰顯了數輩藝術家不懈的傳承,這是需要慢慢梳理和娓娓道來的。可惜本人沒有做過這方面的深入研究,識見自然流於粗淺疏漏,不過我相信,倘有訓練有素的專家有心去做這件事,定可寫出一部繪聲繪色的故事。就像碼頭文化、清廷遺老、近代殖民曾給天津近現代歷史留下寶貴而獨特的文化遺產一樣,天津的水墨畫也必定是這個遺產的一部分,從而浸透着某種不可替代的文脈印痕。這個印跡不會僅僅從某些直觀因素,比如作品的題材和內容之中去解讀,它一定隱藏在一個活生生的人文系統中,很難被歸入某個單一的、非黑即白的簡單標籤裏。因爲這個人文系統可能把宮廷遺老、商賈、文人、官宦、買辦和洋人的收藏市場、畫家的經紀人同畫家本人的創作活動和生活都有機生動地連在了一起,成爲天津近現代繪畫的潛在上下文。這個上下文系統註定給天津近現代到當代的水墨畫提供了豐富的故事資源。
有時候我在想象,天津的藝術史,不論是民俗藝術還是文人藝術的歷史,應該寫成什麼樣?我想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把它寫成一部有聲有色地鋪陳人情世故的大鼓書或者評書,而不僅僅是一本乾巴巴的、條分縷析的紙上教科書。比如,天津近現代藝術史中都該大寫一筆的劉奎齡、劉繼卣父子出自天津八大家的“土城劉家”。而這八大家卻大體都走了一條初經商,而後由商入文,進而由文入官的路子。而劉奎齡所創立的“北派”畫風到底是什麼含意?都包括哪些人?他們是怎樣傳承的?據說,這個“北派”甚至影響到天津當代繪畫,諸如何家英這樣有成就的工筆畫家。這個文脈梳理起來可能很困難,也可能非常有戲劇性,並充滿天津碼頭文化的氣息。
周世麟老師編輯的這本書收入了一百多名天津畫家的作品,可謂洋洋大觀。我無法一一拜讀每個人的作品,但是我相信這本畫集一定非常豐富。它可以讓我們看到天津水墨繪畫的現狀與全貌。這本書爲進一步對天津的水墨畫歷史進行深入研究提供了一個不可缺少的現實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