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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兩個多月,除了外出旅游或者報班上課,孩子們的暑期生活成了家長們頭痛的難題。假期原本是上海兒童劇市場的高峰期,不同國別、不同題材的演出應紮堆上演,不少家長也會選擇帶孩子走進劇場『看戲』。但縱觀今年暑假,似乎這道暑期大餐並不十分豐盛。暑期兒童劇『大聚會』的背後,也有著諸多的無奈與尷尬。如何破解種種困境,成為一道未解的難題。
囿於小圈子難進大劇場
通過查詢票務網站,記者粗略地統計了一下,今年8、9兩月滬上兒童劇的演出場次約為45場左右。從數量上來說,不算太少;但是就劇目而言,只有10個左右,這一數量顯然是捉襟見肘,更何況不少是年年演的『老戲』。
與之相比較,同期的音樂會和話劇、歌劇、演唱會等則高達數百場,兒童劇在上海整個暑期演出中所佔的比例相當小。很多家長表示,看似演出不少,但總覺得沒有合適的看,要麼就是孩子已經看過了的,要麼覺得沒什麼賣點,以至於孩子們提不起興趣,直嚷沒勁。
采訪中記者發現,上文提及的45場兒童劇分別在中福會小伙伴劇場、木偶劇團展演中心、美琪大戲院、上海城市劇院、蘭心大戲院、上海大劇院、上戲劇院等地舉行。其中,在小伙伴劇場演出的有23場,佔到了全部演出的半壁江山,在木偶劇團展演中心的演出也有13場之多。其他大劇場的演出只有可憐的數場。中福會的小伙伴劇場只有326個座位,與美琪、上海大劇院等相比,可以說是『小家碧玉』。
暑期滬上大的演出場館的日程早已排滿,基本上被各種演唱會、音樂會『包場』,兒童劇只好『靠邊站』。
依靠吃老本生存頗艱難
演出場次少,活動場地小,這些表面現象折射出暑期兒童劇的尷尬。毫無疑問,少年兒童是商家必爭的市場,家長們為了孩子也會不惜『金錢』。按理說,兒童劇領域應該是演出機構爭相開發的『富礦』,但是現實卻顯得十分殘酷。現在的兒童玩具、服裝基本標價數百元,動輒上千元,商家也是賺得盆滿缽滿。
記者調查發現,以今年暑期為例,絕大部分兒童劇的單場價格平均在一百元左右,小伙伴劇場的則更是低至60元、80元。雖然迪士尼《三大經典童話》的最高票價達到了580元,但這畢竟是特例。
滬上每年暑期的各色演出數不勝數,演唱會、音樂會雄踞各個大場館的舞臺,無一不是大投入、大制作,票價更是時常高得讓人咋舌。暑期兒童劇所遭遇的尷尬局面,則讓人困惑。
據記者了解,目前不少兒童劇制作演出機構都是在艱難維持,鮮有新作品,多靠經典『樣板戲』保證票房。中國福利會兒童藝術劇院,是上海最重要的兒童劇制作演出機構。劇院的演出劇目表顯示,今年到現在只有4部劇,自2007年到2010年,更是出現了近3年的空檔期。
【家長·納悶】
『幼稚情節低估孩子智力』
演出現場,見時機成熟,臺上那個演員准備互動了。穿著一身貝殼式奇裝異服的他大聲地問:『小朋友們,你們說,剛剛那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啊!』聽到臺下說『壞人』,他覺得很滿意,於是興奮地接著問:『那壞人是不是應該受到懲罰啊!』臺下有孩子說:『是的,打他!』
可是這個過程,10歲的小王就一點也沒有參與。他弄不明白的是,這壞人一看就是壞人啊,為什麼還要反復地問。兒子看不下去,小王的媽媽更是覺得幼稚。『互動是好的,但是沒有必要低估孩子的智商吧。現在孩子懂得比大人還要多呢!』
在一個孩子們之間大談韓寒的個性和郭敬明的精明的時代,孩子們會覺得在兒童劇的劇場裡,自己被看得很低,於是產生了反感。也因為當代兒童劇與當代兒童的這個錯位,使得兒童劇在與電影的競爭中節節敗退。
小徐今年11歲,是個瘦弱的小男生,接受采訪時他剛從中福會少年宮上完課出來。小徐說自己平時兒童劇看得不多,最近一次還是去年暑假,學校包的場。老實說,小徐對兒童劇興趣不大,那種形式讓他覺得可能更適合於上幼兒園的表妹。他說:"我喜歡那種追求刺激的項目,就像《阿凡達》那種類型的電影。』
一些家長也向本報記者表達了他們的納悶,雖然兒童劇制作方也投入了巨資,力圖讓作品變得很炫,但套路還是略顯老派。『現在孩子的個性都很強,他們對擺在臺面上的教化很反感,應該找到適合他們的教育方式。』一位家長說。 (記者酈亮實習生耿耀)
【劇院·焦慮】
『不應成低幼劇代名詞』
兒童劇日漸式微以致邊緣化,上海的兒童劇工作者們其實心裡很清楚。在這個關乎尊嚴和未來的嚴峻局面之前,他們很焦慮,但又有某種程度的無措感。兒童劇的問題究竟在哪裡,他們試圖找到答案。
劇院患『創新恐懼癥』
小伙伴劇場總經理王佳明遞過來一張7、8月份的『新劇推薦表』,但記者第一感覺卻是新劇不新。不僅記者小時候看過的安徒生經典《皇帝的新裝》和《賣火柴的小女孩》還在演,像《龜兔賽跑》這樣的故事也還在講,新一點的要算《獅子王》,但自動畫片改編成兒童劇也有好幾年了。
上海另一個兒童劇重鎮中福會兒童藝術劇院,8月共安排了4臺劇目,除去借臺演出的兩臺,其他兩臺兒藝自己的劇目也都是四五年前的舊劇了。兒藝相關負責人說,由於劇院所屬的馬蘭花劇場維修等原因,他們今年確實沒排什麼新劇。
其實,每年往舊作裡添一點新的流行元素,便稱之為新劇。在接受采訪中,上海的兒童劇工作者們否認他們『舊瓶換新酒』的做法是在偷懶。兒藝的一位負責人說,並不是不想創作新劇,而是目前上海的家長們只認經典兒童劇這塊『金字招牌』,畢竟出錢的是他們,所以劇院從規避風險的市場角度考慮,不得不多安排上演一些經典劇目。也因此,《馬蘭花》演了幾十年了還在演。
資源分配『頭重腳輕』
即便是那些經典老劇,即便是在7、8月這樣的黃金檔期,也不是天天演的。小伙伴劇場和馬蘭花劇場都不約而同地只選擇雙休日上演兒童劇。對此,王佳明經理的解釋是,看兒童劇一般是家長帶著孩子來看。家長只有雙休日有空,所以就雙休日演。
開演兒童劇的雙休日裡,上座率可以達到頗為體面的七八成。而據記者了解,這裡面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市教委出臺了一個規定,要求每個小學生每年至少要看2部兒童劇(再去確認)。所以學校包場的訂單紛至沓來。這也算是政府對兒童劇扶植的一項措施。
不過,利潤也是微薄。王佳明經理給記者算了筆賬,教委規定小學生看兩部兒童劇,收費不能超過16元,小伙伴劇場的360多個座位即便統統坐滿,每場也纔4000多元票房收入,如果劇目是劇院自己排的還算好,如果是借臺演出,那還要和演出方五五分成,所得的真是寥寥無幾。所以,劇院只演兩天,多少有節約成本的考慮。
不僅是兒童劇資源在時間上分配不均,空間上也很失調。比如浦東就沒有一家兒童劇院。很多本有意來看兒童劇的浦東孩子,因為路遠,只好作罷。
兒童劇認識存在誤區
就是最新版本的《海的女兒》,其觀眾也只定位為低幼兒童。可是,兒童劇難道僅僅是『給低幼兒童看的劇目』?
這裡面顯然存在一個嚴重的誤判。王佳明經理解釋說,劇院方面並不是視野狹隘,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初高中的孩子學業壓力比較重,所以很難有時間來看我們的兒童劇。因此劇院在劇目的安排上也是主要針對學齡前這一層次。』
放眼近鄰日本、韓國,或者將目光投向兒童劇市場較為成熟的歐美國家,兒童劇的受眾並非僅僅局限於兒童。一般來說,兒童劇可以根據觀賞兒童各個年齡層次的差異,分為學齡前,學齡初期和少年期兒童劇三種,並且彼此存在明顯的區別。換言之,兒童劇也應該伴隨著兒童的成長而『成長』。
但是另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是,由於長期的誤解,中國的兒童劇編劇們已經有點忘記給大孩子們看的兒童劇該怎麼寫了。
【編劇·無奈】
『寫兒童劇活不下去』
28歲的女編劇龔虹是某戲劇學院戲文系畢業。學校裡寫的一出兒童劇就拿過獎,她喜歡孩子,自信足夠了解他們,所以很早就想當一名兒童劇的編劇。但那是2年前的事了。
自從連寫了兩出兒童劇,都沒有拿到稿酬,龔虹就意識到,做這行可能養活不了自己。看著那個戴金絲眼鏡的制片人在面前控訴,什麼新劇又是賠了,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什麼下次有機會再排新劇,一定加倍支付報酬之類,龔虹就感到絕望。她很同情這個男人,又為兒童劇的不景氣而灰心喪氣。
龔虹所應獲得的稿酬,也只有區區1萬元。為了這筆錢,她用了一個多月時間寫完了那部幾萬字的劇本,弄得自己精疲力盡不說,還放棄了很多寫作的准則。她並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實,龔虹並不是一個把金錢看得很重的人,她的很大一部分煩惱來自於那個制片人並不了解孩子,卻很固執己見。龔虹原本想寫一出類似於《我為歌狂》的青春成長劇,但是制片人卻認為過多地展現少年叛逆,可能會引起學校的反感,最終影響包場數量,所以硬要龔虹把這些都刪掉。這些內容本來是龔虹最得意的地方。她對孩子的理解都在裡面了。可是為什麼抒寫叛逆就成了罪過?誰不是從叛逆走過來的呢?年少叛逆,並不影響未來的善與美。
可是畢竟是制片人支付報酬,所以龔虹還是做了痛苦的妥協。那部兒童劇結果也毫無懸念地成了一部低幼的教化劇。而走向票房失敗似乎也是必然的。
問題是,這種對於孩子的不了解,在兒童劇界是一個普遍現象。在痛苦的糾結之中,龔虹決定轉行。在放棄了理想之後,一切就變得如此隨性。她發現寫電視劇劇本是個好工作,寫一集電視劇就有1萬元收入,一部電視劇寫下來,也有十幾萬進賬。如果是接到寫情景劇的活兒那就更劃算了,一集情景劇5000字,稿酬高達2000元。龔虹用這錢去旅游,走了世界很多地方,她甚至打算買房。
可是,即便在旅途中的夢裡,龔虹還會夢到自己坐在臺下,臺上上演著自己滿意的兒童劇。龔虹努力地放棄著理想,但她知道,理想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等兒童劇人的視野開闊一些了,我想我還會回去,給再少的錢我都願意去。我願意看著兒童劇重新興旺起來。』她說。
困境解析
出票渠道不暢
在上海,兒童劇也曾有風光無限的年代,2000年開始,迪士尼冰上芭蕾在上海的表演一度引發轟動,2004年的演出票房高達2000多萬,連《人民日報》都對其制作營銷模式予以了報道。但好景不長,2005年該演出票房尚有1200萬,到了2007年就只有500多萬了。這其中固然有連年演出的原因,但更多反映的是兒童劇在市場面前的無力。
以往上海兒童劇很重要的一塊就是學校。但是隨著義務教育免費的推行,上海於2008年取消『一費制』,只按照自願原則收取固定金額的課外活動費。原來『包含在學雜費裡』的看演出的費用就沒有存在的空間,學校對課外活動的費用收取也十分慎重,於是兒童劇的出票渠道『驟減』。旱澇保收的團購沒有了,相關的機構不得不直面市場的殘酷競爭。
客戶群不穩定
大牌歌星的演唱會、音樂會,登門要求贊助的絡繹不絕,而兒童劇少有人問津。今年,天後王菲以北京、上海各開五場個唱的方式高調復出,各家豪門企業、資本大鱷聞風而動,紛紛要出錢贊助,主辦方也放出豪言要爭取十場演出每場一個贊助商,其間更是傳出有溫州財團背後力挺的消息。
與超級巨星的璀璨光芒相比,兒童劇似乎成了『被社會遺忘的角落』,拉到贊助似乎比登天還難。因為目標客戶定位模糊,精明的商家和『敏銳』的資本往往對兒童劇『沒興趣』,兒童劇缺少社會資金的注入與扶持,不少劇團的財務狀況不容樂觀,僅靠票房收入已是步履維艱。
制作成本高昂
據了解,兒童劇的制作演出成本並不低。一個精美的兒童劇,演員數量少則四五人,多則二三十人。從舞臺設置、布景到演員服裝、演出道具,每一項花費都很高,絲毫不亞於其他演出的投入。
以去年大熱的《櫻桃小丸子》為例,主辦方可以說是『花費頗巨』。日本飛行船劇團創作該劇就投入5000多萬日元(約合400多萬人民幣)。來滬演出的單場演出費為5萬,加上日方演員的吃住、舞臺布景、燈光音響等支出,每場成本在15萬元左右。
為了推廣該劇,主辦方還在大寧商圈、正大廣場、大拇指廣場、美羅城等繁華地帶舉辦大型地面活動,演出公司『變身』公關公司執行『項目』,光人員費就高達數萬。記者為其算了一筆賬,8場演出,以每場15萬計算,這就是120萬的成本。最後主辦方收回的票房纔105萬左右,還是虧。『我已經做了3年的兒童劇,到去年我感覺真是太累了。我算是什麼辦法都試了,最後還是虧,真是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了』。《櫻桃小丸子》引進方的負責人這樣止不住慨嘆。
票價偏低、投入高、收入少的窘境,這也成為兒童劇市場發展的『怪圈』。
業內支招
精確營銷
雖然兒童劇困難重重,但是依然還是有好的案例、好的點子值得借鑒。2004年的迪士尼冰上芭蕾在滬上『火』了一把,其成功很重要的就是瞅准了目標。演出前兩個月,主辦方就組織公司員工走遍上海的托兒所、幼兒園,共計上千家,給每個班級送了迪士尼玩具和彩色宣傳品,計65萬份。演出消息由此在孩子中傳開,達到了很好的效果。
對於今年暑期的演出,記者也采訪了不少主辦機構。烏克蘭哈爾科夫少兒芭蕾舞劇院8月將在上海演出《白雪公主》、《灰姑娘》等劇目。雖然題材也是年年演的老作品,但是主辦方還是巧用妙招,降低票房壓力和風險。『因為我們的演出,芭蕾舞唱主角,我們主要從高雅藝術的角度出發,重點到各類舞蹈學校、舞蹈培訓班、藝術院校去做上門推介,效果很好。主要就是抓住了真正的受眾群體』,一位演出負責人這樣告訴記者。
找准特色
兒童劇的演出現在場場都是直面市場的『硬仗』,如何在困難和競爭中脫穎而出,各家演出機構都在做各種努力和嘗試。
8月上旬,英國皇家大馬戲將在上海連演6場,對於票房情況,主辦方顯得自信滿滿:『趕上暑期檔,眾多兒童劇中馬戲題材的就我們一個。另外,我們這次的馬戲和傳統的馬戲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沒有老虎、獅子一類的猛獸,有憨態可掬的棕熊,有可愛頑皮的雪貂,更貼近小朋友們的心理。』
主辦方負責人還表示,因為預計競爭十分殘酷,公司在前期就做了比較詳盡的市場調研和評估,找准了成本和收益的平衡點。力推家庭套票、營造親子氛圍的策略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我們項目的點擊率和訂票率都是很高的,證明了票價和場次設定也是比較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