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排練的時候,我看到合唱團的孩子們都很認真,他們都是中學生嗎?
楊鴻年:這些孩子大部分來自北京的中小學,他們當中最大在上高三,最小還在上小學。有幾個孩子今天身體不好,請假了,沒能來參加演出。
記者:我知道學生的時間都很緊張,這些孩子平時要參加練唱、排練,這會不會與他們的文化課學習發生衝突?
楊鴻年:會的,應該說這二者之間有很大的衝突。雖然我們教育部門總在強調要培養高素質全面發展型人纔,但在學校的實際工作中還是以應試教育為主,不很重視美育教育,這可以說是一種短視教育,如果再不改變,20年後我們培養的孩子就會是些畸形兒。我們應該把眼光放遠一些,培養全面型人纔不能停留在口頭上,要有具體的措施,要花時間增加對孩子們的美育培訓。比如說音樂,它對提高孩子的智商很有幫助,對孩子們一生的發展也會有很多好處。
記者:在這種矛盾中,您組織的這個合唱團能堅持下來是不是會面對很多困難?
楊鴻年:是,我們堅持了二十多年,有的時候真覺得很困難,也很吃力。比如說,我們今天要排練,可有的孩子為了做功課不能來排練,我們也不能逼著他們來。還有我們這麼多的人找一個固定的排練場所都很困難,有的時候在音樂學院一個改造好的舊車棚裡練習,周圍的居民會提抗議。盡管這樣我們也沒有放棄。我們的孩子大了一撥、走了一撥、又換了一撥,現在算起來也有幾千人在我們這裡參加過培訓和演出了,我們已經積累了近千首中外歌曲,演出過400多場,我們的足跡遍及歐、美、亞各大洲以及臺灣、香港、澳門等地區,還先後榮獲過很多的國際獎項。
記者:這是不是讓您感覺很欣慰?您當初怎麼想到要選擇音樂教育工作?要組織這個少年女子合唱團?
楊鴻年:音樂教育應該是每個音樂工作者的願望,也是每一個音樂家應盡的義務,要做好音樂教育和普及就要從孩子抓起。小孩子生下來,不管他屬於哪一個民族,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只要你給他最好的教育,全面的培養,他們都會是出色的人纔。我從我們合唱團裡的孩子身上看到,中國的孩子最聰明,但他們卻受到我們現行的教育制度的某些限制和影響,讓他們不能全面發揮自己的特長與纔智。
記者:我感覺您做的這些工作需要耐心,更需要理解與支持。
楊鴻年:有人理解與支持當然好,但我想做事情不是給別人看的,不管別人理解與否,我只要想去做,我就會堅持下去。我今年74歲了,身體也不是很好,有人覺得在這個年紀沒有必要讓自己這麼辛苦,但是這一直就是我的興趣所在,也應該說是我想承擔的責任,為此我們為這個合唱團制定的主題永遠都是『未來屬於孩子』。
記者:您的這種執著和責任感是不是與您的經歷、背景有關?
楊鴻年:可能也有點關系吧。我母親很喜歡唱民歌,我是在母親的歌聲裡度過的嬰幼兒時期,接觸音樂專業時我十歲了。從學鋼琴開始,到後來進入中國音樂學院指揮系,就這麼一路過來,沒有離開過音樂,所以我總在想如果所有的人都學音樂、都喜歡音樂多好。
記者:您沒有想過當個優秀的鋼琴家嗎?
楊鴻年:我沒有那個奢望。在指揮系學指揮,又做了樂隊指揮,我已經很高興了,雖說我不是音樂學院教育系的,但我喜歡從事音樂教育工作,就在我近五十歲的時候我組織了這個合唱團,我老伴、女兒、兒子都很支持我,我們一起帶著孩子們唱歌,希望能通過歌唱讓孩子們喜歡音樂,提高自身的素質。
記者:排練的時候我發現孩子們的音樂素質很高,他們的聲音也很好,很特別,在您的調理和指揮下,他們把一首首歌曲也都演繹得很有特點,在這美妙的歌聲裡,您的感受和做樂隊指揮一樣嗎?
楊鴻年:歌喉是每個人可以隨身攜帶的音樂演奏工具,孩子的聲音又是世界上最純淨的聲音,它與樂器的聲音不同,是沒有污染的。可以說好的音樂可以淨化人的心靈,音樂的美又是通過聲音體現出來的。我一直都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歡歌唱,喜歡合唱音樂,但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搞了那些『超女』、選秀之類的東西,鼓勵一些人夢想著一夜成名,這把社會弄得很浮躁,讓音樂愛好也變成了很功利的事情,有些媒體也圍著這些事情炒作。我對這樣的宣傳很反感,我們還是要沿著自己的思路,用我們認為最好的方式進行我們的音樂教育與音樂普及工作。
記者:在音樂求學和音樂教育中,讓您最受益的是什麼?
楊鴻年:受益很大,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而且我也不太愛講自己的事情,也沒有太多可講的,我開始是學生,後來做了老師,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音樂,我也喜歡音樂,覺得自己這一生的快樂正是因為能與音樂結緣。
記者:盡管您一直都很低調,不願意多講自己的事情,可是您的年齡說明您的經歷是與我們國家的發展歷程同步的,這種經歷會不會對您的人生選擇產生些影響?
楊鴻年:我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我是一個心裡只有音樂的癡人,也只有音樂能左右我的行動,這樣一來社會環境的變化對我就不會產生太多的影響。至於你提到人生選擇的問題,我恐怕要好好想想纔能回答你,因為我不大想這些問題,我想的只是每天把我應該做的事情做好。
記者:想想這些問題也許您可以寫本回憶錄。
楊鴻年:不行,我的文筆不好。現在寫回憶錄的人成風啊,都想給歷史留下點東西,但這些東西有真有假,真假難辨,弄不好容易誤導別人,我還是不浪費那個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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