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生在美國,但按賴聲川的解釋,因為父親喜好讀古書,家裡的氣氛非常中國,所以他對中國文化一直情有獨鍾。
賴聲川1972年就讀輔仁大學英語系,同時在臺北一家餐廳從事民歌演唱和演奏,玩音樂玩了整整5年。1978年,賴聲川申請到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讀戲劇藝術,對當時許多人而言,這是不可思議的決定,因為那時臺灣是劇場沙漠,很少有人有『看戲』的習慣。
1983年,29歲的賴聲川選擇回臺灣。他認為,臺灣沒有劇場工業,這是一個機會,他想創造劇場,也創造觀眾。1984年他的第一部作品《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上演時劇場裡只有100多人,直到他采用中國傳統的曲藝相聲和舞臺劇相結合的獨創手法創作了《那一夜,我們說相聲》,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在17年前,臺灣人口只有2000萬的時候,該劇的磁帶就賣出了100萬盒。因此有報紙稱:『賴聲川拯救了臺灣相聲。』
隨後20多年,賴聲川創作了很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如《千禧夜,我們說相聲》、《如夢之夢》、《遙遠的星球一粒沙》等。今年,賴聲川用他的經典劇舞臺劇《暗戀桃花源》征服了內地觀眾,從而也迅速打開了內地市場。
新報:前一陣兒《暗戀桃花源》的演出掀起了一次話劇高潮,那它是不是達到了你預期的效果?
賴聲川:在北京演出的時候我就覺得達到了預期,觀眾的反應已經很好,到了上海,我覺得這兩個都市的個性差距很大,上海的反應,我的感受是北京的三倍,跟臺北一樣,我們在臺北演這個戲就是這麼熱烈。這麼多年的劇場經驗,我了解,一個劇場的笑聲大小不能代表什麼,只是表示一個地方接受一部戲的直觀表現。北京好像是比較嚴肅,他們一邊看戲一邊思考,上海和臺北都是比較直接的。
新報:我覺得舞臺劇在有些人看來還是比較小眾的一個東西,不像電影電視那麼大眾化,所以讓人們走進劇場看一場戲也不是那麼容易。
賴聲川:前不久因為我的那本『創意學』的書,我到很多城市演講,有一個巨大的好奇,就是那麼多大城市,一年有多少個舞臺劇演出?基本沒有多少。對我來講,我就覺得這就是現代人忽略的一個非常要緊的東西,有人可能認為話劇可以不存在,我卻認為是一定要存在的。而且你看歷史中,在一個文明的城市和國家,哪一方面強?都是劇場強。舞臺劇跟電影電視是不一樣的,現場的交流最重要。從《暗戀桃花源》來講,這麼一個戲,觀眾來看,如果只是外行來尋找娛樂,也得到了,但是他們會帶走一個更深刻的東西,就是:我已經跟你們交流了。交流過,接下來他到生活中會不會跟別人交流?你知道嗎?這是一種連環的東西。現場中演員和觀眾的交流永遠是特別的,也永遠不會過時。
《暗戀桃花源》上海大劇院演六場,他們說簡直沒有過,話劇《茶館》最多演兩場,你們怎麼演六場,簡直太厲害了,我心裡在想,《暗戀桃花源》也好,相聲系列也好,在臺北的國家劇院我們可以演到30場,臺北人口只有三百萬,上海至少大5倍吧,那你應該30乘以5,它的潛力應該是150場,不是6場。講難聽一點,6場太少,但是現在的問題在哪兒?這是我最近很好奇的,也是想跟你們探討的。我以前教劇場史,如果文明讓中醫把脈的話,那劇場這個脈搏是很重要的。經濟發展很快,沒有劇場,就少了一個靈魂一樣。
新報:今年你在內地幾個城市上演《暗戀桃花源》,反響都很好,這部戲是不是你打開大陸市場的一個先鋒?
賴聲川:《暗戀桃花源》是個指標,它不成功的話就不用來了,它成功了就要好好計劃一下。在《暗戀桃花源》之前也有試探,上演《暗戀桃花源》是我覺得這個時機比較成熟了,之前的試探,觀眾一直很接受,但是整個制作環境還沒有成熟,好比說進劇場後,演員的習慣或者工作人員對劇場的概念跟我的想法差距非常大,但現在完全不一樣了,這幾年進步很多。
新報:您應該是第一個用相聲和舞臺劇相結合起來創作相聲系列劇的,而《暗戀桃花源》是一個單純的話劇,上演了20年還一樣受到人們喜愛。這對一個編導來說是不是很特別?
賴聲川:我們相聲系列劇的做法在結構上比較龐大一點,我們用五個或六個段子結合起來作為一個劇的主題,傳統相聲的段子都是獨立的,20分鍾左右,我們做的,不一定是連續幾個段子,它可能是相聲一段、說書一段、再唱一段,然後再回到相聲,有點兒類似曲藝,其實這種做法比較特別,相連的方式也很現代,看似都不相關,事實上都是相關的。拆開來看每一個片斷都不夠力量,要全部放在一起纔行。
我在首都看過很多戲,我突然有一種感覺說,《暗戀桃花源》不是話劇,不是你們定義中的話劇,你們定義中的話劇是個很嚴肅很正式的東西,而且必須在說明什麼主題。《暗戀桃花源》也很嚴肅,但你根本不應該用話劇這兩個來稱呼它,只是一個舞臺劇。真的,我們的戲,像《那一夜,我們說相聲》、《暗戀桃花源》,不屬於什麼體系,你到全世界都看不到,只有我們獨創,臺灣觀眾都已經習慣了這種獨特性,所以他們也不會問你這是什麼東西。
我們每年都推出兩部新戲。當然《暗戀桃花源》是很特別的,但它首演的時候也是很正常的,你懂我意思嗎?
新報:如果有一天大家都習慣了你作品的獨特性,你覺得還能繼續在市場中站穩腳跟,還會有那麼多人喜歡你的戲嗎?
賴聲川:我覺得我並沒有在考慮市場,藝術是最重要的考慮。戲要好,人纔會要看。如果講市場,你可能做一個很爛的戲,一直在吹,然後很多人看,那整個話劇的發展又受挫折了,因為下次人家不看了。講真的,如果人家第一次看的就是《暗戀桃花源》,我相信他還會有衝動再看戲,這就是很好的循環,也就打開了市場對不對?
新報:一部作品跟導演的個性有些相似的地方,這是風格也是局限,你的作品有沒有這種局限?
賴聲川:其實我一直在變,我的東西很奇怪,有很多不同面貌,你很難抓出來什麼是我的風格。但是我的戲演出,你能看出是我的戲,可能是創作手法的原因吧。有機會讓你都看到的話,我就很高興了。
新報:今年關於你的新聞非常多,除了多場演出《暗戀桃花源》,還出了一本《賴聲川的創意學》,怎麼想起寫這種書了?你覺得創意是能學來的嗎?
賴聲川:『創意』一直是我在做、在教的,我做了二十多出戲,還拍過電影做過電視,同時又在臺北藝術大學做教授,教導演和編劇類的學生。我一直有個困惑:如果學生已經很有創意天賦了,老師可以幫他做得更好;但如果他沒有創意天賦,是不是就永遠沒有了呢?後來有一次我在印度旅行時,這個想法有了突破,我覺得創意是每個人都可以學的,只要自己別把自己固定起來。於是就想可以寫書,結果一寫就寫了四年。出來之後在臺灣突然變成財經類排行榜第一名。當然創意這個東西,如果你想找速成的方式,很抱歉,我這裡沒有。我覺得重點是,你要發現如何向自己下工夫。這個東西不是從外面取得的,要從裡面取得。這本書就是教你如何從裡面取,然後一點一點改變你看世界的方式。
新報:下一步有什麼計劃?
賴聲川:還在考慮呢,邀了好幾部,我們還在衡量中。
賴聲川檔案
1954年生於美國華盛頓,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戲劇博士,現任臺北藝術大學教授、美國史丹福大學客座教授及駐校藝術家。賴聲川29歲開始劇場創作,被譽為『臺北劇場最閃亮的一顆星』。他的《那一夜,我們說相聲》使瀕於滅絕的臺灣相聲起死回生,《暗戀桃花源》成為經典舞臺劇,二十多年來為喜愛戲劇的人們所稱頌。賴聲川至今編導舞臺劇20多部(包括轟動亞洲的七個半小時史詩《如夢之夢》)、電影2部(包括享譽國際的《暗戀桃花源》)、電視作品300集(包括家喻戶曉的《我們一家都是人》),另有劇場導演作品22部(包括莫紮特歌劇3部)等。出版書籍《賴聲川的創意學》,這是國內第一本將創意規則化、步驟化的實用工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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